渠深问他：“你一直知道，我不希望你毁了六界，为什么还要毁了它。”</br></br> 分明声音不大，也很平和，黑龙却突然变得无措。</br></br> 渠深向黑龙伸出手：“你愿意跟我走吗。”</br></br> 黑龙方才那股冲劲和怒火陡然熄灭，他阖上眼，变成一条黑蛇盘在了渠深身上，脑袋饶过渠深的脖颈，趴在他的肩膀上。</br></br> 渠深抱着他的大蛇，又看了看他的小鹿：“我走了。”</br></br> 鹿鸣脱口问他：“你去哪？”</br></br> 渠深没有回答他，踩着光晕走向云边，他抬了抬手，清风拂过，无数榕花飘落下来。</br></br> 毛绒绒的粉色花朵纷纷扬扬的飘落，像一场粉红色的大雪，带着香味，落在鹿鸣的肩头，也落在澜止的掌心。</br></br> 凡间的百姓也奇怪的伸出手，仰头看天，哪里来的这样多的榕花，无根而来，烂漫至极，积在地上粉嘟嘟的铺了满地。</br></br> 阿炎在榕树下抱着阿平，也在抬头看这场粉色的花雨。</br></br> 阿平伸手抓住一朵榕花，放在鼻子前面闻。</br></br> 天地寂静下来。</br></br> 黑龙缠在渠深身上，趴在他的肩膀，跟他一起看完这场绚烂的花雨。</br></br> 黑龙哼道：“你弥留世间，就只是为了阻止我毁掉天界。”</br></br> 渠深摇摇头，笑道：“我好像，也没有那么大义凛然。”</br></br> 黑龙才不信，在黑龙心里，渠深就是世间最崇拜的那种英雄，能够出现在凡间的每一本画书，每一折戏文，被世世代代仰望传唱的那种。</br></br> 渠深认真道：“你说魔界没有颜色好看的花，我便一直想送你一场花雨。于是我将执念化成榕树，几十万年不曾开花，一直攒着，就为了今日这场花雨。是不是很好看？”</br></br> 黑龙看着这些粉红色的，毛绒绒的小花，他可是魔界至尊，叱咤天地，怎么会喜欢这种粉红色的小东西。</br></br> “我才不会喜欢这种粉红色的小花呢。”黑龙嘴上这么说，却很沉醉的让这些小花落在他跟渠深的身上。</br></br> 渠深笑问他：“真的？”</br></br> “假的。”黑龙心里都要化了，他很喜欢这些粉红色的小东西，比乌黑的魔界浪漫的多，“很好看。”</br></br> 榕树的最后一片叶子落下，渠深阖上眼，一道神光回到榕树之中。</br></br> rou眼之下，这棵榕树迅速的萎败，干枯，死气沉沉。</br></br> 渠深心愿已了，自当执念散去。</br></br> 黑龙却还盘在这颗枯死的榕树身上，恋恋不舍的趴在他的枝丫上。</br></br> 黑龙缓缓阖上眼，自毁元神，化为石塑，永远守着他的榕树。</br></br> 魔尊自毁，一场浩荡六界的战事也将终结。</br></br> 鹿鸣转头看向伽利，他跪在地上，疯狂的想要拼起那些破碎的天条。</br></br> 如今唯一没有解决的，就是伽利的魂魄。</br></br> 若将伽利的魂魄留在世间，将后患无穷。</br></br> 伽利的魂魄脱离rou身会变成混沌之气，如若让他的魂魄变成气体散落在大地各处，会更加难以收拾。</br></br> 鹿鸣仰头看着天上的大窟窿，是伽利用魔尊的rou身冲破无间地狱时撞破的。</br></br> 天外无间，那曾是囚禁魔尊rou身的无间地狱。</br></br> 总要有人去地狱的。</br></br> 也总要有人去补天上的窟窿。</br></br> 鹿鸣化成九色鹿的模样走到澜止面前，他的原身比澜止还要高些。</br></br> 他低下头，亲昵的用鼻子和脸颊蹭澜止。</br></br> 两刻钟早就过去了，澜止的魂魄虽然虚弱，却还好好的站在这。</br></br> 鹿鸣大约猜到了：“你不是残魂了，是不是。”</br></br> 澜止点头，不言死后就找到了他。</br></br> 不言占据着大部分的魂魄，也有自己独立的意识，想要吞掉澜止是很容易的事。</br></br> 但不言却告诉他，愿意放弃自己的意识，成就澜止完整的魂魄。</br></br> 这本是件高兴的事，有了完整的魂魄，就有办法存活于世间。</br></br> “可我还有事要做。”小鹿的一双眼还是那么让人心疼，他身上有燃灯古佛的神力，有能彻底摧毁伽利的力量。</br></br> 这股力量是燃灯给他的，也是大地上的万物生灵给他的。</br></br> “我很想跟你在一起。”九色鹿眼尾湿润的蹭在澜止脸上，“可我们的缘分总是这样的浅。”</br></br> 澜止明白了鹿鸣想要做什么，他几乎就要求鹿鸣不要这样做。</br></br> 可他知道，鹿鸣一定会去做。</br></br> 澜止拼尽全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颤抖的呼吸，珍惜的感受着小鹿身上的每一寸温度：“我不怕与你分离。十世，百世，千年，万年，我会等你。”</br></br> 哪怕化为一棵树，化身一座桥，承受千万年风吹，千万年日晒，千万年雨打，只要能等到心上的人，他也无怨无悔。</br></br> 鹿鸣一直是个很怕分别的人。</br></br> 每一次的分离都让他痛彻心扉。</br></br> 他曾无数次的觉得，他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的分离，但这一次，他有勇气面对最惧怕的离别。</br></br> 他也能对澜止说一句：“我也不怕与你分离。”</br></br> 他说：“我将怀着无数的期待，盼望与你重逢。”</br></br> 鹿鸣蹭在澜止耳边，轻声的呢喃像是情话，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澜止：“我会永远记得你。”</br></br> 哪怕他的rou身困于无间地狱，哪怕他将短暂的消散，他也会永远记得澜止。</br></br> 记得他们在一起的每一世，痛苦的，欢愉的，他都不会忘却。</br></br>